青木葱隆

身世浮沉雨打萍-浅谈谢弼

其实想写一写谢弼很久了,只是想说的太多,每每打开电脑却又不知该从何写起,结果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后来想想,既然不知从何写起,那就还是从头写起吧。
谢弼的第一次出场是苏兄初进宁国侯府的时候,虽然只是寥寥几语,然而一句“大哥的朋友,就是谢府的贵客”既给足了对方的面子又不失自家的身份,简直就是周全圆滑人情练达的标准示例。
景睿对苏兄说谢弼是宁国侯府的世子,难免会卷入夺嫡之中,其实要真是这么个逻辑,最该卷入夺嫡之中不能自拔的人应该是言豫津——他也是言侯府的世子,而且他还是誉王的养母,当朝皇后唯一的亲侄子。然而事实却是,言豫津这个皇后的亲侄子一天到晚跟着景睿在外头游山玩水逍遥自在,谢弼却在为誉王鞍前马后忙前忙后。
其实说到底,在那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这些侯府世子们在这场夺嫡大戏里,是置身事外还是深陷其中,帮谁抑或不帮谁,其实完全只取决于他们父亲的态度——言侯爷面上一心修炼不理红尘,太子誉王两不相帮,小豫津才得以远远躲开朝堂的纷争逍遥自在地和景睿一起游遍大好河山;谢弼倒向誉王,最后证明也是出于谢玉的授意。
犹记得后来言侯答应相助靖王以后豫津说的话“父亲做任何的抉择,孩儿都会跟随,绝不后悔。”想来,当初谢弼听从父命去相帮誉王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心境吧。两个人,帮的是不一样的主君,得到的是不一样的结果,怀着的,却是对父亲一样的孺慕,一样的信任。所以他严格地完成了父亲的所有要求,一面为誉王尽心竭力,一面对包括一向待他亲厚的大哥在内的所有人隐瞒了谢玉的态度和立场,并且为此心甘情愿的忍受了大哥明显的反对和不满。
只可惜到最后,言侯爷当得起豫津的敬慕,谢玉却彻彻底底地,辜负了儿子的信任。

 

说实话,谢玉对于他和莅阳一双儿女的态度,让我很怀疑他对莅阳所谓的感情能有多深。豫津还不是言侯爷和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呢,言侯都知道这个儿子心里委屈,尚且觉得亏欠尚且想要弥补(言侯对梅长苏说的那句“我可能弥补不了他什么了”瞬间就让我觉得他心里到底还是有豫津的),谢玉呢?用谢弼做障眼法用卓家清除异己,女儿身怀有孕都毫不顾惜。这可是他和自己所谓的今生挚爱的骨血结晶耶,说好的爱屋及乌呢?
一个连自己的子女都不会顾惜的人,我很难理解他能有多爱自己的妻子。他所喜欢的到底是莅阳这个人,还是她背后的天家富贵?他喜欢莅阳到底是因为莅阳当年桃花马石榴裙的风扬飒爽性烈如火,还是只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双王夺嫡,党争不断,如今的大梁朝堂是个什么样子,太子和誉王又是两个什么样的人,景睿清楚,豫津也清楚——:“君者,源也,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如今在朝中为官,坦诚待人被讥为天真,不谋机心被视为幼稚,风气若此,何人之过。……我真是想不通,苏兄既有这样的理念,为何会选择誉王?”“大概他也没得选吧?太子和誉王,有多大区别?”    

所以景睿对于弟弟投向誉王的行为一直都非常不喜,豫津对誉王这个他名义上的表哥也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可是谢弼却不同。虽然相助誉王是父亲的要求,但是可以看得出来,谢弼在内心深处对于誉王这个主君还是相当认同的,否则他大可对誉王的事情敷衍了事,没有必要在皇后到宁国侯府招揽麒麟才子的时候如此卖力地拦着苏兄,一而再再而三最后生生把他好脾气的大哥拱出火来,说出了全剧的金句之一:“无端陷朋友于两难之地,绝非道义所为!”这种认同,或许是当局者迷、或许是因为谢玉的刻意隐瞒与诱导,亦或许是出于一种承自父亲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的眼力胸怀他的道德境界都没有景睿或者豫津那么高,但是也没有低到没有底线的地步——所以,才会有了景睿生日宴上,那次徒劳无功的“以死相谏”。

都说知子莫若父,其实知父也莫若子,被父亲从小养大,在见识了父亲拿着自己当棋子的手段之后,难道谢弼会真的以为自己以死相谏了父亲就会收手?说实话,就算谢弼真的一时意气血溅当场了谢玉都不会放过卓家,更何况谢弼自己心里清楚他手上的刀根本就划不下去。但是他还是冲了过去,拔出了侍卫的腰刀,颤抖着手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跪在父亲的面前声泪俱下,做着一场双方都知道注定是徒劳的挣扎。

毕竟他无法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视若亲人的卓家人如此惨死,起码做过挣扎过,他能让自己安心一点。

说实话我第一看到这里的时候,真的好怕谢弼一时血气上头真的就一刀抹下去了。别说什么他没有这个血性,那么多因为身遭不公才站上高楼威胁着说要自杀来求取社会关注的人,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就真的要跳下去,结果又有多少在围观者“要跳赶紧跳啊!”“你怎么还不跳啊?”“你有种就跳啊!”的起哄下一跃而下了?你再想象一下那个叫你“赶紧跳”的人还是你亲爹?在看着谢弼顺从地被下人拖走(他甚至连无用的挣扎都放弃了),临去还回头徒劳的喊着“父亲三思”的时候,我长出了一口气,却又似有一点怅然若失,直到最后,一瞬释然。

这就是人性,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存在性尚待商榷的圣人,就不存在绝对没有缺点的完人,每个人都是灰色的,只不过是有的人白的比黑的多一点所以灰的浅一点,有的人白的比黑的少所以灰的深一点而已。就像谢弼,他固然做事圆滑伶俐,却也周全妥帖;他固然是深涉党争工于心计,却也是对父对兄濡慕友爱;而他以死相谏却又最后徒劳无功的样子,像极了那些面对他人所遭受的不公愤然而起拔刀相助,却又最终为了保全自身退避三舍的普通人,善良而懦弱,无私也自私。诚然他比不上苏兄胸怀天下百死不悔,比不上靖王历经艰难不改初心,甚至比不上景睿温厚大气也比不上豫津玲珑剔透。这个人物的存在是如此普通如此平凡。

却又如此真实。

 

虽然琅琊榜过程很虐结局也很悲,但是我从来不把它当成一个悲剧,因为这个故事里的每个人的每一步,都是他们自己无怨无悔的选择:苏兄和霓凰本来也可以像聂锋和冬姐那样长相厮守,只不过他们选择了将责任放在私情之前;靖王本来也可以像他的两个哥哥那样不争不抢做个安享荣华的富贵闲人,只不过他选择了将亡兄故友未竟的心志未证的清白一肩扛起,为了社稷黎民四处奔波,为了一个心中的相信屡屡顶撞他九五之尊的父皇,辛苦独对风霜自尝;言阙本来也可以和皇后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搏一份滔天富贵,只不过他选择了守着心中的一份情谊离群索居,将大好年华生生荒废,满腹经纶寸寸焚灰。纵然命运提供给他们的选项并不多,可最起码他们还有的选,他们的选择可称悲壮,却不该被当成一个悲剧。

可是对于谢弼而言,出身谢家有谢玉那样一个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父亲不是他的选择,卷入夺嫡不是他的选择,最后谢家的一朝倾覆更不是他的选择。 

可是这一切全都还是发生了,不为他的意志所转移,也不为他的努力而改变。虽然谢弼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一朝倾覆的痛苦,依然要他来承担。

真正的悲剧,是无从选择,是从头到尾身不由己,是一个人,在命运二字面前的卑微。

我其实曾经想过,在带着父亲的骸骨回到金陵,却发现母亲大殿首告,父亲变成千夫所指残害忠良的罪人之后,境遇再一次跌落谷底的谢弼会不会黑化。可是看完城门送别之后,我想,还是不会的。

就凭他对豫津那一句真心实意的:“真是多谢了。”

他实在有太多的理由去怨恨去敌视,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选择了默默地承受着命运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平静地接受了豫津的一片好意,哀而不怨,悲而不卑。

他到底,还是看得清真心假意,分得清是非善恶的。整部琅琊榜里,靖王是竹,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林殊像梅,零落成泥碾作尘也有香如故;言侯是菊寒犹有傲霜枝;而谢弼,是蒲苇纫如丝,纵然生于泥地长于风雨,随风而倒四处飘零,却自有一番坚韧与顽强。


其实说起来,这么多个角色里,也只有谢弼,最像这个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十年浩劫里葬送的青春,买断工龄带来的下岗,一纸红头文件就要多读三年又三年的书……在政坛的权力争斗与巨大的国家机器面前,能像梅长苏那样只手变天抑或像言家那样乱局之下抽身事外的人终究是少数里的少数,绝大多数人也只能如蒲苇一般,随风飘摇身不由己。若是在经受了命运加诸的不幸之后,尚且能如谢弼这般,不自暴自弃不颠倒黑白,不怨天尤人不迁怒无辜,尚且觅一处立身之地寻一份立身之本,支撑着走下去,便也算,难能可贵了。
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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